2011年5月5日 星期四

革亞希多物語/香料山丘(二)

馬匹被卡諾士牽著移動,為了做為方向的引導,他保持在隊伍中的最前方。但他多次擔憂的回頭,然後望著菲爾這麼說:

「那個看起來像被惡靈附身的東西是怎麼回事……」

「哈哈哈,別擔心別擔心,過一段時間就會好了。」

菲爾活像是一具乾屍,眼皮沉重雙臂頓垂,背後充滿了慘白的色彩,與滿面春風的艾琳成為強烈對比,娜諾亞好像多次想為菲爾打氣,但總是勇氣不足,所以一直保持在旁邊偷看他的姿勢。而安格斯則是邊走邊拿著紙筆自言自語。

「我們是四月六號從王宮出發,要收回定期應繳而未繳納的調味料期限是四月十號。否則當地的農民可能會受罰,因此再怎麼慢,也必須在十一號的早晨回到革亞希多……」

注意力從菲爾轉到安格斯身上,卡諾士又再一次回頭。

「為什麼是十一號?」

艾琳替陷入深思而未回答的安格斯發話。

「卡諾士你不知道嗎?收稅結算其實是在隔天中午才開始進行的,到十號為止是底線,所以如果考慮是最極限的時間點的話,那只要在結算當天早上繳回國庫並做好登記就可以了。」

「嗯,如果回程我們能夠借到馬車的話,我想應該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那如果租借不到呢?」

「……恐怕是一定來不及的吧。」

一行人稍微感覺到地形似乎有所改變,慢慢地再朝上。此時,已經可以看到遠方的矮山丘上種滿著桃紅色的花草,從這裡來看,就好像是從山丘頂端有某種甜甜香味的汁液用向下鋪設的方式把半個山頭蓋住。而事實上,這裡也已經能夠聞的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了。

「啊,這樣的話,我有一個建議。如果從下面的河道走的話,好像可以進到一個洞穴裡。從那個洞穴出來後就會到山丘腳下,如此一來我們應該可以在明天早上到山腳下的村落……」

艾琳用冷冷的視線瞪著卡諾士看。

「……所以你是說要抄捷徑嗎?」

「啊!呵、這個嘛……」

雖然兩人正陷入尷尬之時,安格斯卻整個人停了下來,表現出問題得到解答的面容。

「卡諾士殿下。」

「啊!是的!有什麼吩咐嗎?」

「您是說真的嗎?有關於那個洞穴。」

「唔、那個,其實我不敢保證,但是我出發前在收集資料時有這麼個傳聞過。」

「什麼爛傳聞啊!我覺得之前的捷徑已經讓我們跟大路漸行漸遠了,人果然還是應該循著明顯的大道走才對吧。」

艾琳雖然明顯反對,但安格斯卻認真地思考起來。他在紙上隨手畫幾筆,計算步行時間。

「事實上,我不太認為我們能夠租借到旅行用的馬車。原本我們的馬車就是運送用的,因為香料的大小不需要馬車裝載,也只有區區幾箱而已。回程時很可能還是步行,如此一來,如果回到大道再前往香料山丘,時間上就一定會不夠了。」

「咦──不要吧,說真的我已經受夠卡諾士的捷徑了說……」

「希德林殿下,您一定不希望因為貴族的失誤,而導致農民必須受罰這種事發生吧。」

艾琳發出噗噗噗的悶氣聲,最終沒有反對這件事。於是一行人把馬匹停下來,觀察著有哪可以讓人跟馬通行到河道旁的路。然而似乎沒有,如此一來就必須要往回走、然後再走到河道上了。但安格斯卻搖了搖頭。

「或許從下面比較容易看的清楚,有人可以先下去看看嗎?」

「哼哼,交給我吧。」

艾琳說完之後開始運功吸氣,正當大家凝神專注地看著,以為她要跳下去時──

「不好啦──菲娜摔下去了!」

在所有人中恐怕沒有誰能夠在第一時間搞懂艾琳的意思,就連當事人自己也是滿頭問號,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底,還好好的站在旁邊啊?可是卻看到某個東西飛耀在空中,然後唉呦喂啊地連滾帶翻一路掉下去,大家才回過神來,看到菲爾先勉強要穩住身子踩在斜坡上,但馬上又被迫閃避突出的石頭而往旁邊滾去。靠著草皮地的幫忙,菲爾似乎沒有因此而骨折或受傷,他馬上翻身起來四處張望,好像在找什麼東西。於是等到他回頭往上看時,每個人都在笑。

「哇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捧腹大笑的當然只有艾琳,但就連安格斯也把手握成拳狀在嘴前噗嗤了一聲。兩匹馬都以懷疑的目光望著那個往下跳的人類,只有菲娜是直到最後都還站在菲爾這邊。

「艾琳,妳為什麼要騙菲爾?」

「哇哈……哈、不、不是啦,噗哈──嗯咳,你聽好了菲娜,有的時候,人是需要動力的吧?比方說做不想做的事情的時候,就需要朋友推你一把。」

「可是妳像是在騙他。」

「這是一種磨練,獅子不是也會把自己的小孩推下山谷嗎?」

「事實上推下去是會死的……噗哈哈!」

卡諾士抽出空閒說出這句對話,但這也是他最後的餘力了,眾人笑了快一分鐘左右後,藉著菲爾的努力,總算找到了一條能夠斜著走下來的路。卡諾士開始引領馬匹,準備往下移動。而空中卻傳來菲爾的聲音,趁著艾琳根本無法回擊他的時候大喊:

「艾琳‧希德林!」

因為高低差的關係,聲音聽起來有點不清不楚。但是菲爾仍然在底下繼續吸盡天地精氣,氣歸丹田,用他畢生的力量大聲喊叫:

「妳的右腳有狐臭!」

某人發出正中紅心的噗噗聲。

「妳衣櫃底下有藏著被打翻紅茶弄髒的聖典經書!鄉下老母寄來的南瓜都偷偷塞到儲藏庫不吃!挑食不吃的蔬菜有……」

「給我住嘴!」

「那妳就跳下來啊!」

「人家穿著裙子耶!」

兩人就這樣繼續著爭執,卡諾士略感無力地問著「這一對到底會吵到什麼時候?」安格斯把手指伸到下巴,做出回憶的動作「上次最長是熱戰了兩天,只要一見面就有料可吵。」「那還真是厲害。」下面繼續傳來叫聲,菲娜突然停了下來。

「嘎磯!嘎嘎嘎嘎!呼嘎嘎嘎嘎嘎嘎!」

卡諾士回頭望著艾琳,好像是想從她臉上得到這句密碼語的真意。

「艾琳,這是什麼你們之間才有的暗號嗎?麻煩解釋一下?」

「誰會有這種暗號!……等等,那不是菲爾的聲音吧?」

「嘎磯磯!」

「真的耶!那是什麼聲音啊?」

「菲爾被包圍了。」

所有人之中只有菲娜仔細盯著下方,遠處看到了幾團綠點把原先有菲爾的那個地方給包圍了,看起來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已經無路可逃。艾琳有點緊張地瞪著下面說:

「不會吧!難道真的讓他遇到山賊了?」

「不是,是地精。」

「菲娜妳看的到嗎?」

「這個距離的話還可以……因為他們跟菲爾保持距離,好像試著要對話,所以應該暫時還沒有問題。」

「這麼說也是,如果有什麼危險的話,菲娜殿下應該第一時間就會往那裡衝……但我們還是快點吧,菲爾殿下可能需要我們的幫忙!」

於是所有人除了牽馬的卡諾士以外,半跳半跑的衝下斜坡。艾琳跟菲娜首先到達現場,看到一群身高只有到菲爾腹部那麼高的地精包圍住他,也難怪菲爾不怎麼緊張地回頭看她們,縱使地精手上都拿著鐵器或棍棒,怎麼看也就像是幼稚園小孩包圍大人的氣氛罷了。

「你們來的真慢!」

「這已經是神速了,我的王子。你怎麼還沒有因為不存在勞動價值而被砍頭?」

「聽說地精的愛是不分種族的!妳好自為之吧!」

「嘎哦!住嘴!通通、住嘴!」

全場的人類都傻住了。從一群地精之中走出一個撐著木杖,走路看上去有點吃力的白髮地精。地精不會吃人肉、對於人類也沒有濫殺的癖好,所以頂多要的也就是財貨跟糧食。但是會說人類懂的語言,這恐怕是怪物學史上前所未聞。

「你們、人類,都住嘴。我們、地精,放過你們,所以、答應要求!」

艾琳露出有點無力的表情看向菲爾。

「……他們現在是在威脅我們嗎?」

「看起來好像是這樣子沒有錯。」

「住嘴!說、慢一點!否則,就殺了他!」

地精們紛紛把武器舉高對準菲爾,但是實在讓人感覺不到威脅性──仔細一看,這群地精事實上很多都受了傷,有的缺手缺腳、手臂隨便貼上綠濁色的藥膏、化濃的慘況讓艾琳都看不下去。她光是看到這一幕,就想要走上前不管對方的敵意做治療。但是菲娜卻拉住了她。

「艾琳,不要。」

「為什麼?剛剛在上面還沒有注意到,現在他們把手舉高才看到……這群地精根本是一群傷兵啊!沒有人幫他們治療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了解她心意的菲娜卻堅定的搖了搖頭。

「每一種怪物都有自己信仰的神、也有自己所屬的部落。艾琳用烏尼列斯的神蹟治療他們的傷口,會觸怒他們的神的。」

「怎麼會……」

但是從地精團裡走出來的老地精似乎聽到了治療字眼,他的目光轉移到脖頸上掛著神徽的艾琳,有點驚恐地問道:

「妳、妳會,治療嗎!」

艾琳突然身子一驚,回過頭來看了這群地精,隨後馬上堅定地回答。

「是,沒錯。我是治癒神烏尼列斯的信徒……啊!我、我說的慢一點!我、是治癒神……」

老地精搖了搖頭,意示她不用再說。

「妳,會幫助、地精嗎?」

艾琳情緒似乎激動了起來。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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