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7日 星期六

革亞希多物語/香料山丘(三)

老地精要所有的地精都排排站好讓她治療,但地精們的傷患數量實在太多,於是老地精只挑出狀況最嚴重的地精優先接受治療。即使如此,光是看到艾琳能夠握著脖頸被扭成半截、全身都是撞傷出血跟已經整隻都因放置不管而開始爛掉的手臂做治療,全隊一行人都露出看到世界七大不可思議畫面的表情。

艾琳用手擦了擦汗,坐到一旁的地上喘氣休息。娜諾亞趕緊到旁邊遞給她沾了河水的毛巾擦臉跟手上的血漬。其他人雖然做一些拿拿毛巾或包紮的工作,但事實上幫不了艾琳什麼。

「呼、呼,我竟然有機會在幫地精治療傷口,呼、以、以後應該能在歷史上留名吧?」

菲爾也曾經讓艾琳治療過,但那也不過是旅行中的幾個擦撞傷而已。看到艾琳把手壓在已經化膿還不斷噴出黃色汁液的傷口上,菲爾也不得不肯定艾琳的能力。

「沒錯,以後妳到冒險者工會登記的話,就記名地精治療者吧!」

「這是什麼爛稱號……喂!那邊那個!不要舔自己的傷口!」

雖然地精聽不懂艾琳的話,可是那個矮小的地精被嚇到後馬上笑著點頭道歉。艾琳嘴裡念著嘮叨的話「你們這些傢伙真是沒有衛生觀念,萬一誰有傳染病你們就死定了」然後從跌坐的姿勢重新爬起來,再次走回在排隊等著的地精那邊去。

安格斯點點頭看著這畫面,露出一副深有心得的表情。

「真是神奇呢,地精竟然會接受人類的幫助。」

菲爾想也沒想的接話。

「因為如果不接受幫忙,他們就會全部死光吧?」

「但即使如此,人類的奸詐狡猾,身為不同種族的地精應該很了解的。到底為什麼呢……還有,那個懂人類語的地精我也很好奇,他是怎麼學到人類的話的?」

「人類、你們、在說什麼?」

老地精撐著拐杖緩緩走了過來,他似乎是少數沒有受傷的地精之一。安格斯點點頭,然後向他致意。

「您好,我是安格斯‧西。不曉得您有沒有意願讓我請教一些問題?」

老地精謙虛的笑了笑,然後搖搖手。

「不用、這麼謙虛。我們、受了幫忙,有什麼事,問吧。」

「那或許您也曾被人問過……您為什麼懂得人類的語言?」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比較高智商的怪物是有可能會人類的語言。像是獸人、鳥身女妖或是龍族,因為他們有時會奴役人類做他們無法做的工藝或物品。但是地精長期居住在地底下,跟人類的往來最多也就是惡作劇似的偷竊。就如同剛剛菲爾的狀況,地精要進行「搶劫」這種事根本是極為罕見的,這群地精或許算的上是全世界聽都沒聽過的新型態地精吧。

「因為、亞赫我、是死過一次的、地精。」

「啊?」

所有在聽這段對話的人都跟安格斯一樣反應──

「亞赫、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醒來時、就站在、大石頭、前面。看到很多、很多、怪物在攻擊人類。亞赫、往森林裡逃走後,發現,同伴。」

一行人都瞪著大眼聽這不可思議的故事。

「亞赫、以前是、跟人類的翻譯官。不曉得為什麼、現在、地精好像不再跟人類、是朋友、了。」

菲爾跟卡諾士兩人都雙頰頓開,要爆出相同的疑問,但是安格斯卻擋住他們,回頭要他們安靜聽下去。

「亞赫、還想問、現在,是什麼紀份?新季、幾年了?」

「現在是新季九十九年。」

「九十九!真的、嗎?那、已經過了快四十年、了?」

「是的,雖然我不曉得跟地精的年歷是否相同……但是您提到新季這個人類使用的年號,那麼我想應該沒有錯了。」

亞赫低下頭深沉地思考著,而卡諾士則跑到安格斯旁邊咬耳朵。

『安格斯先生,他剛才說他醒來後跟一群怪物在大石頭前面……指的該不會是革亞希多的南牆吧?』

『我有想過。可能性不低。』

安格斯趁著亞赫正在思考之餘,向前行了一個禮,然後繼續詢問。

「亞赫先生,可否恕我冒昧一問……你們部族是遭受到了什麼危害呢?」

「巨、巨魔。」

卡諾士顧不得形象大叫起來。

「巨魔!在這種地方會有巨魔?怎麼可能?」

「真、是真的。亞赫、以外的地精、都不會用火。巨魔把、亞赫的族人都打傷、搶走糧食、躲到山洞去了。亞赫、很抱歉、本來要向人類、搶奪糧食。」

「不,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等等,您說有洞穴是嗎?可不可以告訴我們在哪裡呢?」

安格斯叫卡諾士拿地圖過來,浸泡後弄乾的地圖顯得很皺,不過勉強看的出圖形。叫人意外的是,亞赫似乎真的跟人類相處過,他對於地圖上使用的記號一清二楚,然後標上了位置,還教導了洞穴的路線。安格斯向亞赫道謝,要娜諾亞跟菲娜搬來一些糧食分給地精們。

亞赫看到這一幕,感動的都要流下眼淚,不斷向安格斯道謝。

「亞赫、感謝人類。人類還是、地精的、朋友。」

「不,亞赫先生。是我們人類對不起地精一族。如果不是您醒過來的時間太短,還沒有從地精們身上聽到這四十年來人類對獸族們所做的事的話,那麼您在剛才一定分毫不說就會攻過來吧。」

亞赫仍然搖了搖頭,用以地精來說相當溫和的笑容說話。

「亞赫、不聰明。但是、亞赫、可以猜到發生過、什麼事。雖然、亞赫不知道、為什麼再次、醒來。但是、亞赫相信、人類還是有、像艾琳小姐、這樣子的、好人。」

卡諾士有點說不出話的苦悶感,在旅行之中,他從未像今天一般與獸族對話,甚至是給予幫助。這超出他的理知範圍太多了。菲娜把糧食分給地精,雖然仍舊是一號表情,卻比以往相較略感困惑。安格斯則是露出苦惱的笑容。

一行人跟地精道別時,太陽已經來到了上空過半。地精們紛紛走向艾琳嘎哩嘎嘎喔的叫,艾琳也哈哈哈我知道啦的回應,直到地精們從另一側離開到看不到為止,他們都還在向艾琳揮手。

「唉,真累人呀。我大概快把一週份的神力都用光了……我們要出發了嗎?」

艾琳雖然還能講話,但是臉色卻明顯比治療前差了很多。整齊的髮線如今燥亂地散開,讓人覺得艾琳看起來有點狼狽,臉上也少了幾分血色。娜諾亞有點擔心地走上前。

「艾琳姐姐,妳還好嗎?」

「咦?啊,沒問題的。治療可是我的本職之一啊,這種程度的……」

語音剛落,艾琳就一聲「唉呀?」往左邊失去重心。菲爾似乎早查覺似地站在那個位置,就這麼剛好把艾琳的身體給支撐住。

「地精治療者小姐,妳不行的話就要說一聲啊。我可不知道有連續治療了二十個傷患還能夠站著旅行的祭司。如果妳是的話,那妳應該就是下一任的大神官了。」

「哎嘿嘿,不好意思啦……」

菲爾嘿咻一聲把艾琳整個人背起來,菲娜站在一旁抬頭看著艾琳。

「艾琳,菲娜跟妳說對不起。」

「咦?為什麼。」

菲娜低下頭。

「因為菲娜要阻礙艾琳幫忙地精,菲娜不應該那麼說的。」

艾琳先是嗚了一聲,隨後像是感到很有趣地笑了。她把手伸到菲娜頭上輕輕拍了幾下。

「才不是這樣呢。菲娜一定也是跟我一樣,遇到受傷的人就不能不管的人吧?」

菲娜抬起頭來,她一如往常的表情看不出情感變化。

「菲娜遇到的人不接受妳的幫助,所以妳不希望我跟妳有一樣的經驗,對吧?」

她點點頭同意。

「所以我知道菲娜的好意,我也不曉得人類跟不同種族之間應該要有這種想法……我反而要謝謝菲娜,我不應該仗著以為自己有神力,就可以任何施恩給任何生物的。」

菲娜呆呆地望著艾琳,似乎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安格斯讓卡諾士把最後的行李整理上馬,對著後面的三人拍了一聲響掌。

「好了,各位。雖然這件事還有許多疑點與讓我們感受十足的地方,但是並沒有太多可以讓我們浪費在感動中的時間。很高興烏尼列斯能夠給我們這個機會,補償人類與地精的仇恨。而且還得到了需要的資訊。不過接下來有更大的問題在眼前,我們必須早點啟程並思考對策。」

一行人開始上路,背著菲爾的艾琳在上頭小聲地問話:

「吶,菲爾,安格斯先生說的“人類與地精的仇恨”是指什麼啊?」

菲爾把艾琳重新背正,稍微震動了一下。

「那個啊,應該是指新歷六十二年的哥布林王暗殺事件吧。」

「那是什麼?」

菲娜跟娜諾亞都靠到旁邊來聽故事,卡諾士也不時回頭聽菲爾講述國家的歷史。

「你們可能不是很清楚,因為這都是我們出生前的事,而且很多上一輩都不願意提起這件事情了。我們人類曾經跟一部份的獸族合作,才得以反抗食人魔、牛頭人跟魔族的聯軍。在新歷五十八年的時候,當時這些獸人、魔族都已經因為糧食問題而解散聯軍,但是仍然在各地奴役著人類來進行糧食生產。」

「真的假的?革亞希多不是一直是人類的王城,跟所有的獸、魔族作戰嗎?」

「就現在來看當然是這麼回事,但更早之前,革亞希多之所以像現在這樣保持著大城全貌,都是靠“飄流之龍”的守護。除了革亞希多以外的地方,很多都是被獸族奴役著的。」

卡諾士搖搖頭。

「真不敢相信,五十多年以前人類跟獸族的關係竟然是這樣子?」

「是啊。總之,父王因為跟哥布林、地精及一部份魔族合作,所以得到了大舉反攻各地、解放人類的機會。在短短三年內,驅逐了絕大多數的獸族,奪回了菲培亞平原的所有權。而革亞希多原本的領主也是在那時將王位交給父王,我們家族才會成為革亞希多的新主人。」

艾琳似乎聽的入神了,用手敲了敲菲爾的頭。

「啊,重點你還沒講到,那什麼哥布林王暗殺又是怎麼回事?」

「就是那麼回事啊。史書上是紀載,那次同盟的種族來首都參加一年一度的國會。在父王、哥布林王、地精首領跟魔族領袖的會議中,哥布林王突然在餐會中毒發身亡。哥布林的部族就不用說,那時還爆發過小規模的戰爭,不過很快就被平息了。而地精跟魔族,也對人類抱持很大的不安感斷絕了與人類的結盟。」

「咦!難道說這是凡亞殿下的計劃嗎?」

「這我不太清楚,但我不認為父王有必要為了利益而這麼作。而且他也不像是這種人。從他的行事風格來看,他重視人民大於自己、朋友優先於要事,很多有關於農民的問題他也親自解決……在史書上的評價,父王是位不適合擔任國王、卻無疑是位英雄的人物。」

「菲爾殿下,您這麼說實在不太好。」

菲爾把視線飄到右方,表現出不太想回應安格斯的樣子。艾琳對氣氛之間的尷尬有點不舒服,於是她趕緊開啟另一個新的話題。

「對、對了!剛才說的新難題是什麼?不會是洞穴其實根本沒有吧?」

「正好相反……洞穴不但有,而且還確實可以幫助我們縮短路徑,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我們可以不用露宿呢。因為那個地精……唉呀,是亞赫先生他有教我們怎麼通過了。」

看到卡諾士回話有氣無力,艾琳稍微斜歪著頭。

「這樣不是很好嗎?那問題到底是什麼,該不會是裡面住著巨龍吧?」

「差一個字而已,是巨魔。」

卡諾士嘆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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